小编: 刘先进

树阿司匹林无法让夏花永开不败,正如我们终究要在时间的轮轴下,一边被折腾得翻天覆地,一边擦干眼泪,痛快淋漓的继续成长。

——题记

男人一向不苟言笑。眼中渐渐印满岁月留下的沧桑,他像一棵大树般,将所有的感情深埋于心,粗壮的根系扎入土壤,背负着生活的所有重担。

简晴想,人的生命中总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看你长大,一个陪你苍老。而简建平,就是那个看自己长大的男人,他的辛苦,他的骄傲,他的艰难,17年来简晴全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清贫的家庭,让简建平的担子异常沉重,简晴明白,作为一个男人却无法给这个家幸福优越的生活令他那么内疚。与其说担子在肩膀上,更不如说在心上。

简晴记得很清楚,十岁那年,放学在河边贪玩而耽误了回家的时间,那是的夏天有潮湿粘稠的空气和明媚姣好的阳光,简建平就是在那样美好的季节里,拿着一米长的木棍,将她的小腿抽青。他魁梧的身影在逆光的环境里,定格成了简晴心里永远的黑暗,仿佛美味可口的蛋糕上长出一块发黑发霉的斑点。或许正是从那次起,简晴对于这个男人,在心里为他偷偷埋下一颗名为恨的种子。并且,在岁月的流逝中,伴随着每一次的争吵和打骂,一点点地抽丝剥茧,茁壮成长。

简晴一直都告诉自己,她是恨简建平的。

简建平只是普通的工薪阶级,过着规律枯燥的生活,拿着稳定的工资,骑着年久生锈的老式自行车行走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风雨无阻。在这个风沙频频光顾的城市里,环境的恶劣与时间的流逝一起将简建平刻画得比同龄人更老。简晴有时,甚至是厌恶他的,厌恶这个将她带到世界上的男人却无法给她富裕优质的生活,厌恶他满口的粗话和种种不良的生活习惯。就像路过扫大街的大妈时,迅速的捂上手一样,固执的相信,自己的将来定会比他强。

可是,简晴依旧会在简建平开门时发出阵阵的咳嗽声时莫名的担心,会在睡前听见简建平沉重的叹息声时莫名的揪心,同样会在车流汹涌的大街上看到简建平孤单的骑着破自行车时莫名的伤心。简晴以为,那恨早已根深蒂固,却不料这样轻易地便被分离瓦解。

简晴想,也许简建平笨拙的用错了爱的方式,但并不能因此而否定掉他全部的爱,即使,简晴的十七年里,简建平的打骂苛求成了家常便饭,自己如何以一种近乎惨烈的姿态成长着,简晴都记在心里。

简建平是很难放下脸面的人,对简晴更是如此,在岁月的冲刷中,年轻时的棱角被一日一日的磨平,除了脾气依旧暴躁外,简建平很少再像从前那样,像打男孩子一样对待简晴了,只是年少时些微的痛楚都会被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始终惦记着,耿耿于怀着。

简建平又是晚上十一点多回来的。

酒气熏天摇摇晃晃的走进客厅。嘴里嗫嚅着不着边际的醉话,简晴厌恶的瞪他一眼,重重的关上房门,一句“从来只会要求别人却管不好自己”被空荡荡的搁置在空气里。简建平像是忽然引爆的炸弹,近乎嘶吼的对她破口大骂,像是把十七年来所有的埋怨如到脏水似的倾泼在简晴身上,简晴紧咬着嘴唇,压制着心中的委屈,不满和怨恨,简晴觉得自己变成一只逆来顺受的绵羊,而这只绵羊几乎要被逼迫成一只即将怒吼的狮子了。

简建平终于发泄完了,却在一阵可怕的静默后,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般哽咽着向简晴说对不起。

“丫头,爸爸这辈子过得很窝囊,爸爸没办法给你好的生活,”

“丫头,爸爸刚才全是气话,你可别当真啊,”

“丫头,爸爸对不起你……”

那些劈头盖脸的责骂也未曾使她掉泪,却是这样一改往日的温情,让简晴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心疼得像是喘不过气一般,一个男人平庸无能的辛酸,足以令她丢掉曾经所有幼稚的怨恨。

错乱无章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那个曾恶狠狠的扇过一巴掌的男人,那个会在静默时蓦地转过头看着你微笑的男人,那个在你学习退步后,面无表情的说你别上学了的男人,那个在你没醒之前轻悄得摸着你的头的男人,那个碌碌无为却足够爱你的男人,那个在简晴的世界里,仅有的男人。

恨并不是不爱,是对爱有太多的渴望,才会走向恨的极端,或许对于简晴来说,那等于或小于恨的爱,自始至终都不曾了解,简晴忽然觉得自己那么愚昧可笑,恨一个赐予你生命的人,恨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你的人,恨一个和你血脉相连的人。

简晴想在这个明媚的盛夏和简建平一起去看看潮起潮落的大海,那种此起彼伏的涛声像是一种温暖有力的呼唤,仿若曾经这个男人在耳边沉睡时的鼻息,让人想要闭上眼睛沉溺下去,不再醒来。

或许我们只有屏住呼吸,潜入深蓝的海底才能看见爱的花火绽放光彩,当我们以一种成长的姿态在人生的路途上行走时,那个牵挂我们的人,会始终用温柔的目光等在来时的路上。

窗外的工厂中隐约传来阵阵噪音,简晴看着简建平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背影,低下头微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