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小编: 费元春

靠在这堵冰冷的墙上,抬头仰望着深沉的夜幕,没敢伸手拉近在咫尺的门把手,尽管门后是我的家。因为我怕,怕进去后入眼的又是妈那双凄然而红肿的双眼。

父母离异一年多了吧,听长街人说父母的婚礼也是在这条街上举行的,而我更是在这条街上呱呱坠地的。爸是很有些商业头脑的,长街人都称赞他,不几年他便在长街两端的尽头各开了一家花店,生意兴隆,钱赚得不少而且口碑极佳,莫大的幸福在一家三口间洒下祝福的雨。

上帝是善妒的,完美的生活掩饰不住诡异的危机。一切都缘于那个女人。她曾是爸最爱的人。于是,一场庸俗的离异便发生了,把痛苦分担给了四个彼此开始陌生的人。读过的小说里自己曾不相信甚至都鄙夷的幕幕,左右着我,才发现生活是那么苍白。爸心中愧疚,他爱妈和我,但也许更爱她吧!他把长街南这家大点的店留给妈和我,自己和她到了另一边的店里。

长街的人都说那女人不好,可他们又说不出为什么,因为她是个好人。她不在乎长街上叔叔阿姨们的冷嘲热讽,对他们卖给她东西时缺斤少两也不介意,甚至于她对我都很好,仿佛失散多年的母女一般。我不恨她,一点也不。她眼中的闪烁告诉我,她也不想这样,我们都被生活戏弄了罢了。她需要获得她应有的幸福。我理解她。更何况爸更爱的是比妈和我更先接近他生命的她。

妈对爸的感情深的我无法用文字表达。她白天强颜欢笑地打理花店,晚上郁郁寡欢地呆坐着,有时织毛衣,有时躺下便睡了,她真的很累。我也不敢再去触动她脆弱的心。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提醒她再找一个吧,话还没说完,便是火辣辣的一巴掌,但是我的脸一点都不痛,真的,痛的是心,我的,还有妈的。

而这一年来,妈越来越瘦削了。爸每天送我回家,我都看到妈在楼上窗口眺望,那么美却又那么凄凉。我一进门,就听到她在卧室压抑的哭声,而卧室的门总是反锁着的。我也开始流泪。

今晚又是如此。我转身开门。一夜无眠,我想了一夜,这一切,该结束了吧?

早上是雪天,漫天的雪花在飞舞,打开门,爸已在外等候。因为天寒,他在地上跺着脚,又揉揉耳朵,仿佛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说过元旦要带我去玩的。

“爸,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这样我们每个人都会很累的……”

爸一下子呆住了,“呃,那……哦……”他挪着脚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也许你是对的,孩子。”之后,便转身向北街那属于他的家走去,一步一顿,却没再回首。我知道他内心的矛盾与痛苦,但一切也只能如此。

对于爸,我放弃了,却不知该与不该,只能祝愿他在那一路向北的途中明白、醒悟、忘却,之后再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2008年,在这长街上,我失去了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