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籽

小编: 李伯全

每次去到乡下外公家,总会发现那儿景致的美丽。秋天了,田野上飘着稻香时,门前的石榴树也缀上了一只只火红的石榴,闪耀在秋天的阳光里,分外丰满美丽。

十三年前,我和哥哥姐姐们坐在石榴树下,跟着外公学泥塑。外公的巧手,总能让普通的泥土变得听话,捏什么像什么,活灵活现的。外公教导我们怎么捏,我听得非常仔细,可就是无法将泥土塑形,总是跟想象中的物事不像。眼看着哥哥姐姐手中的泥塑已渐渐地具有了形状,而我手里的,却仍是一团泥。

外公看我很焦躁,悄悄地说:“先从简单的捏起,我教你捏小鱼。”我高兴地点点头。

外公的手灵活地动着,一团稀泥在他的手上瞬间就出现了小鱼的形状。他把小鱼交给我,让我用碎石块在鱼的身上画上纹路。我担心自己笨手笨脚将纹路画丑了,破坏了小鱼的美丽,就愣在了那儿。

外公以鼓励的眼神一直看着我。终于,我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甲在小鱼的身上刻起纹路来。刻好后,外公拿在手里炫耀着:“小丫头真巧,捏的小鱼最漂亮了。”哥哥姐姐们不服气地嚷着:“是你捏的。”外公的笑容僵在脸上了,我羞得想将自己的身子缩进鱼肚子里。

外公沉默了,像是在啄磨着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外公如获至宝般地惊叫道:“呀,刚才捏的小鱼怎么有了眼睛了,还是用石榴籽当小鱼的眼睛,真绝了。冬儿,你是怎么想起来用石榴籽来装饰鱼做鱼眼睛的?”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那条泥鱼用石榴籽嵌了两个眼睛。那石榴籽色泽光亮,如同点睛之笔,把那条泥塑的小鱼一下子点活了,好像就要游动起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外公一把将我抱起,亲昵地说:“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小脑袋瓜怎么这么好用啊!将来一定了不得,是一个女画家!”我有些呆滞:那石榴籽不是我放的呀!可是外公不住地对我眨眼睛。面对外公饱含期待和幸福的眼神,面对大家向我投来的赞许的目光,我哑住了。外公说:“你和哥哥姐姐一样厉害,来,我再教你捏小鱼儿!”

再捏泥土的时候,我似乎有了些信心。我用石榴籽做了鱼眼睛外,还用石榴皮剪成鱼尾巴的形状,粘在鱼身上。外公又一个劲地夸我。

那个秋天,我和外公把泥塑的小鱼用线吊着,挂在外公家的屋檐下,那些鱼在秋天的晚风中游来荡去,好悠闲好生动的小鱼啊,我和外公各自指着那些泥塑鱼说:那一条是你,那一条是我……

几年后的一个秋天,外公因心肌梗塞,突然离开了我们。

那年我上初中,听到消息,我的心沉到了水底:外公怎么会永远没有了?还有那个挂着小鱼的屋檐,那个有着红红石榴的小院子?

每到秋天,每当红红的石榴又挂满枝头,当我剥开石榴,看到晶莹的石榴籽时,心头总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感怀。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体会到了外公的良苦用心。

韶光易逝,外公离我远去了,但外公用爱铺设在我的成长道路上的光华,没有褪色,反而生根发芽,渐渐弥漫成一片越来越浓的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