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小编: 赖梅

不知不觉,星星已经落了大半儿,只剩下微微泛白的天,我静静的望着--已经坐了大半夜。

远处开始放光,微亮的黄光照的眼睛有些刺眼,我才动动沉重的身子,虚脱地站起来,扭头看了看屋子。那是两间茅屋,黄的发黑的稻草肆意的垂下来,我拨拨稻穗走了进屋。

外屋是父母的房子,满屋的呛气,弥漫着,隐隐约约。我昏睡着走着,已经很泥泞的泥地上越发的不平,隔着薄薄的鞋底子发疼,我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弯起一米七的腰瞅了瞅地上--没钱买眼镜,看远的地方总是很吃力。地上撒拉着零零落落的烟叶,还有好多片小的烧焦了的破纸,我抬起头,这才看见了坐在草炕上抽纸烟的父亲。丝丝的烟雾中看不清父亲的脸,只听见沉重的闷气,似乎连发一声气也很吃力的声音。我没理他,半弯着身子进了潮湿的里屋,前几天下了场暴雨,屋里泛着浓浓的气味,我有些头晕,好象昨天晚上吃的早棒子都要呕出来似的。父亲在外面没说话。

大脑昏沉了好久才想起没见到母亲,我在外面坐着也没听她的脚步声--尽管她的脚步轻的微弱,但在那饿肚子的年头,想母亲的脚步,想母亲换来的饭,都练出来了。

我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可是愁了一晚上,浑身没有力气,还被床上的草扎的发疼。看见我冲出来,父亲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一口一口的恨吸着烟。

母亲还在屋后头坐着抹泪,红肿的眼睛像发红的樱桃。看见我,她把靠在墙上的身子直了直,虚弱的靠在我身边。“稻子啊,你爹娘对不起你啊。“她泛着哭腔,呻吟着,一声声刺的我心疼,“爹娘穷啊,让你好不容易考上的高中也没法上。“我的眼泪忽的一声就涌出来了,如决堤的洪水。忽然屋里传来了很重的咳嗽声--大清早,静谧的四周,所以声音听的格外清楚。我们谁也没动身子,都知道是父亲抽烟太过火了,呛的,以前他一生气就狠命的抽烟,直到呛出浑浊的眼泪来。尤其是那次。父亲没文化,所以就给我起了很个土气的名字--黄稻,小名稻子。小的时候还好,大了同学们都追在我屁股后面大声叫“稻子,稻子,嘿嘿,要么这么瘦,想稻子想的呗“本来就脸皮薄的我,羞的脸通红。第二天就跑了七里路,到镇上把

名字改了。一回到家父亲就看见父亲阴者着脸坐在炕上,一口一口的吸闷烟,发黑的脸在烟雾中变的扭曲,但可以听见那重重的咳嗽声,像闷雷似的一个个从父亲的喉咙里滚出来。

天已经大亮,高生的太阳放着炎热的光,想蒸东西似的。母亲已经起了身,上屋里拿已经放了好几天的棒子给我吃。棒子发着凉,发着一阵阵的酸,发霉的臭气一阵阵的找上鼻子来。后背也钻心的疼,这个大热的时候,痱子又开始闹起来了。我掀着后背湿透的衣裳,企图让它进点风,可也是徒劳。

吃着吃着父亲突然大步的冲出来,飞起来的发黄的衫子带动了一阵风,可也是泛着灼人的热气的。“跟我走!“这是父亲从收到喜报到现在五天来给我说过的第一句话,很坚决,就像思量了好久才做出的决定似的。

手里还拿者半个棒子,转眼间已经到了地里,左手腕也被父亲拽的发者红,被太阳一晒就像撒了把盐的痛。我呆呆的站在地缘上,看着带着破草帽的人们来来回回的掰棒子,搬棒子--我知道这是张大梁的,就是那个笑我名字的小胖子张小梁的爹,发了才,回来炫耀呢,正到了丰收的季节,他们家在张罗着找掰棒子的帮手。大家一听都马蜂似的去帮忙,父亲看他这么傲,打心里看不起这个暴发户,所以没去,而且以前我们的关系也不好,仔细说还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也不清楚。父亲能放弃世仇来帮忙看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想入非非间父亲已经钻进了冒烟的地里,低低的招呼我。我很是感动,我看了看背着身子的父亲,以前总觉的父亲像座山一样坚实,现在看着那微驼的背,才发现父亲真老了。

别人都戴着那种只有镇上才有卖的手套,看来是张大梁统一发的。这个时候他悠闲的坐在地旁,也没发给我俩儿双。我只好用写字的白手去跟坚硬的手套拼,吃力的掰下一个棒子,然后扔到地上的筐子里。我的体力本来就差,掰一个棒子都很耗时,投筐子也不准。后背发疼了很长时间都才弄了几个。望望父亲一筐已经快满了,一个个饱满的玉米躺在筐子里懒洋洋的晒太阳,就像张大梁的兄弟一样。呸!

我们干了一直到太阳落山,很长时间以前吃的那半个棒子就当成了中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