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

小编: 欧阳晓丽

那一岸的晓风残月,烟柳堆烟迷蒙诱惑了双眼,在沉沉睡去的那一瞬,我想,那便是江南了。

阴霾的天里,细细密密落着小雨,如丝如缕,如针如线地织出一幕幕雨帘。我着一身湖绿衣裳,端坐船头,撑一柄绛红油纸伞,隔开层层叠叠的雾霭。

紧裹蓑衣的船夫,悠游地摇着桨,“咕噜”、“咕噜”,划开一水涟漪。浅澈的水,仿若空气般透明而稀薄,只在波浪起伏间,水流湍急处才摇曳出白色的裙边。素手伸进如稠丝滑的水中,小股的流水在指尖穿梭,手指微晃,轻荡开水晕。灰脊的鲤鱼迎水嬉戏,时而躲藏于漫漫水草间,时而翕动嘴唇亲吻水面,时而不见生的逗弄我的手指。

夹岸,是依水而居的人家,青砖灰瓦,高高低低,鳞次栉比,悠长悠长的廊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一而足的吆喝。

避开此间的喧闹,我撑着伞走入冗长的小巷,青青石板铺就的路,光润滑溜,屋檐的积水顺着檐角滴落,跌宕出丝竹似的泠泠声。手指触摸着沉淀沧桑的白灰墙,沿路而下,不知拐过几个巷角,踏了多少级石阶,也不知巷有多深,只心下怀揣着隐隐悸动,走下去,是否会在小巷深处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仇怨的姑娘,也同我这般,撑一柄红伞呢?巷的尽头,是一方掩隐的门。我上前,轻叩门,牵动衣袂,徐徐走入这户人家。院中是开阔的天井,装饰着碧沉的四角天空,院落里是一墩鱼缸,一方石几,还有一丛盆景。茂密的盆景,青翠交接,细细的藤蔓攀上花架,旖旎地鼓出骨朵儿。屋角的铜铃微微的响,侧脸便看见了窗内的忧愁眉眼。那是一闺妇,思君令人老呵,她早已失却了倚门回首把青梅嗅的青涩年龄,时光的风霜微染她的鬓角,容颜宛若等在季节里的莲花,凋落。她的眼里,只手中几张薄薄的信笺,却是锦书难托。幸得我没有达达的马蹄带来美丽的错误。轻步走出人家,轻轻掩上那道门,却留条缝,为闺妇等待归人。

华灯初上时,我又坐入船中。水边人家点上稀落的红灯笼,朦朦胧胧地映在黝黑的水面,氤出一滩光影。昏黄的光中,夜色如水温柔,远方的山的剪影携着风路清清浅浅地吻在瓦上,近处屋的剪影轻轻淡淡地吻在灰墙。天空印染着浓墨色彩,千亿星子洒下微微光亮。明月当前,我悠悠地在石桥间穿梭,似从一时空转换到另一时空。二十四桥的夜是这般温凉,忽闻箫声渐起,激越坦荡,缠结柔肠。远方,水中隐约投下吹箫的白衣男子的身量。水边杨柳轻晃,当开凝结的惆怅。船在行进,划开重重禁锢的思量。风住尘香,眼眉低顺,心下怦怦作响,这一幕似曾相识?近了,更近了,只见得那男子微微的笑,只听得那男子低低吟出一个名字,他道:“易安。”这声如一道符咒,总在午夜梦回里呢喃。恍然惊醒,原是深陷在江南人的江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