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光

小编: 宋国骄

逆时光

(六)

音乐频道在播放安氏三姐妹合作的《舞蹈乐队》,大提琴、小提琴、钢琴。三姐妹拨弄着乐器,用手指抒发着感情。滑步舞、萨拉班德、华尔兹、迪斯科……乐曲在流淌、在倾泻。大提琴手不时地侧身,与小提琴手对视,然后是会心的一笑,好像,用眼神,她们就可以理解对方,互相配合。恍惚间,我就是台上的大提琴手,手指不由地在无形的琴码上滑动着。

转身望望角落里架在琴架上的自己的那把大提琴,棕红色的虎皮纹散发着神秘的光彩,流畅的琴头,闪着银光的琴弦,弧形的琴码,曲线优美共鸣箱……光滑的琴身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灰。

忽然想起,自己好象有两个月没有动那把琴了。

有点怀念吗?

(五)

收拾书架,又看到了那个烫金的考级证书,翻开来,右上角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的标准二寸照;接下来是姓名:××;性别:女;考级专业:大提琴;等级:10;落款是大红印章:“中央音乐学院考级委员会”;发证时间:2008年12月8日;

这是我的毕业文凭,是我七年苦学换来的一张纸。七年。

“终于不用每天练琴了!什么?还要我考演奏文凭级?唉呦,您可饶了我吧!”

(四)

“你能不能好好练了啊?一首好听的曲子让你拉得跟碎布似的!对不对得起那一个月200元的学费!”妈妈在歇斯底里。

“不喜欢大提琴?那你就把琴从八楼扔下去吧?”爸爸在帮腔。

我倔强地一句话也不说,眼里透着冷冷的光。我在心里想像着:“从八楼摔下去的大提琴会是怎样?会不会是一声巨响?会不会被摔得粉碎?包括那只有点拧不紧的弓子?”

四个考级曲,练了我整一年。《E小调协奏曲》其实是一首很轻快、很优美的曲子,刚刚听老师试奏时,我兴奋地想一晚就学会。不幸的是,为了练得更细、练得更精,那首17分钟的曲子被老师分解成8段,支离破碎的像一块完美的丝绸被扯成碎布条。

半年的时间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八个零碎的段落,音越来越熟,手指越来越活,但是,没了感动,没了味道,没了乐趣。每次看到布满密密麻麻的蝌蝌蚪琴谱,就像一个贪酒的人看到满满一大坛陈年的好酒忽然变了质;每次听见从自己的弓子下拉出的声音,我就有种看到一个精美的瓷瓶从八楼上自由落体摔下来的撕裂的感觉。枯燥、无聊,是十岁的我对大提琴唯一的感觉。我宁可,宁可去背书上那些难缠的课文,也不愿意听到‘练琴’这两个字。

“只要考过10级就可以不学了!”我对着那把“折磨”了我六年的大提琴咬牙切齿。

为什么当初我要选择大提琴?

(三)

去乐队排练,是件令人放松的事。整个乐团都很有水平。可惜,我不是首席大提琴手,是坐首席在旁边负责在乐曲间歇时翻谱的。还记得第一次排练的曲目是《电闪雷鸣波尔卡》:对面的小提琴,弓法一致奏着主旋律;中部的大号高亢地引着乐队进入高潮;右面的长笛,几个清脆的音符从长笛手好看的嘴里留出来;角落里的大镲在关键的时刻骤然一击。虽然在整个曲子中,大提琴只是伴奏,只有不大多的主旋律,在66个人的乐团里似乎听不到我的琴声。但是,我每次都会很高兴地听到乐队66个人合出的悦耳的音乐,我的心里不再有“我”,只有“我们”。

忽然觉得,大提琴的形象柔和了很多,在我心中的棱角也变得圆滑柔和。“如果说小提琴是音乐王子,钢琴师音乐王后,那么大提琴就一定是音乐皇后。”九岁的我这样想。

(二)

“这个曲子拉多长时间了,还没过!只不过是个六级曲子!你拉琴怎么一点也不用心?你都8岁了!还不懂事啊!”老妈怒气冲冲,没有了风度。

“这个是个切音,再短一点!”、“弓子怎么又往外偏啊,告诉你多少遍了!”、“是全弓!全弓!有点力度好不好?!”老师在吼,没有了优雅。

我在垂头丧气,“妈,你说当时你怎么能听一个四岁半小孩的话呢?我选什么你就听什么啊?……。小孩子嘛,对什么都有好奇心啊!……要选你怎么也应该帮我选一个钢琴或小提琴吧!”

(一)

星海琴行,眼前是大提琴老师在试奏着那把袖珍的1/4大提琴,老师轻轻地一运弓,流水般的声音从四根弦里神奇地淌出来,紧紧地勾住了没有琴高的我的魂。

我忽闪着大大的眼睛,先是用乞求的眼光看了看妈妈。

随后,转过身来,透过长长的视线,四岁半的我用迷茫的眼神,与八年后十二岁的我遥遥相望,犹豫着:

要不要拿起那把琴?

2009。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