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

小编: 蒋克荣

我妈妈生下我时是在春意正浓的季节。一年之计在于春。是的!我要开创我的新纪元!刚出生,我柔弱异常,只是就连猫的猎物——老鼠,也可以置我于死地。我软声软语的叫着妈妈,妈妈温柔的舔去我身上的杂质,我睁开湿漉漉的眸子,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天地——我以后生活的地方。

家很小很破,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美好。家散发着臭味,我不得不正视这个现实——我是一流浪猫。

我渐渐长大,随着妈妈穿梭于大街小巷,我们居无定所,流浪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每天都面对着极大的危险,恐怖的轮胎、城市的动物收容所、人类的残害、无不使我们胆战心惊。我们尽可能的隐藏与逃逸,因为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死!

每天最安逸的时刻莫过于垃圾桶的巡视过程了。垃圾桶很脏很乱,苍蝇和蚊子狂魔乱舞,臭味弥漫进自己的鼻腔,就像自己进入了一个臭味主宰的世界。我必须学会忍耐,不然食物就会被其他流浪猫夺走。

每天我们都食不果腹,虚弱的身体就连一阵微风也会令我们不堪重负。我身上原本有一身纯白的像雪一样的毛发,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把曾经引以为傲的白色毛发使劲的抓,使劲的抓,锐利的猫爪嵌进羸弱的身子,鲜血慢慢溢出来,在脏乱不堪的毛发上结成一道道恐怖的血痂。我有时候真恨不得吧整张皮都抓下来——因为寄生虫,寄生虫疯狂吸食我的血液,在夜里我都能听见它们牙齿刺入身体的声音。我不停抓,不停抓……

虽然我们每天都很小心,但不幸还是发生了——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猫心荡漾。我把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面包——外面的面包皮不见了,面包沾满了泥土,但是体积很大,足够我和妈妈吃饱了。我轻捷的步履踩在马路上,为嘴里这块美食窃喜着。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响彻在这晴朗的夏日。我急速奔过去,心里想着: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面包从我嘴里掉出来我都不自知。远处从街角跑过来两只流浪猫,都紧紧盯着那块面包。眼里的贪婪和霸道不容置疑。只听两声喵叫,两只猫疯狂扭打起来。而这时,两只老鼠从下水道爬出来,一只推着,一只拽着,慢慢的,慢慢的把面包拖走了……

我奔跑到我和妈妈暂住的小窝——一处墙角,那里铺着一些稻草,每天晚上,我和妈妈都跻身在这处小角落,相互取暖,然后颤抖着闭上眼睛,等待第二天阳光的来临。

可是,一切都变了,曾经给我带来些许希望的地方支离破碎,就像一面镜子,碎成一片片,每个破碎的片段都充赤着我疯狂的脸。红色,砭骨的红色铺天盖地的侵入我的眼球——妈妈的嘴角不停吐出血沫,瘦弱的身子不停抽搐,浑浊的眼睛不舍的看着我,“喵——”最后一声对我的呼唤哽在喉头,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是的,妈妈死了。我把她的尸体抛进了河里。河里很黑,岸上有一个大排泄口,正排出一股股乌黑的带着恶臭的浊流。这是埋尸的好地方,因为河就是一个埋葬场——河面上满满的,一大堆腐烂的尸体,有猫的,有狗的,有鱼的……

不久轰隆隆的发动机声传来,我转过身去,发现了一个庞大的机器,这个机器正有条不紊的运转着,长长的流水线上一只只流浪猫、流浪狗的尸体被投入巨大的炼炉,在炼炉的正前方,有一堆堆大铁桶,大铁桶被安放在炼炉的下方,接着液体。是的,那液体是焚烧尸体后得到的……等到大铁桶被装满,就有人拿着铁桶走开,然后换下一个人。那些拿走铁桶的人媚笑着交给一个在一旁站着的人一叠钱,最后从站着的那个人的身后拿走几个麻袋,麻袋里面盛着某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或许那东西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们每天,每天,都接触它……)然后骑上他们各自带的车,离开。(在一条长长的流水线上,被配置好的液体盛入一个个包装好的油桶里,然后,被卖家收购,然后,抬高价格,卖给买家……在一家家灯火通明的房子里,正在使用买入的油,油倒进被烧热的锅里,‘撕拉——’一声,冒出白花花的烟雾……饭桌旁,是眼角含笑的家人……在某一处下水道里,两只老鼠吃的肚子滚圆滚圆,眼里闪烁着寒光……)在另一边,我看到了那个大排泄口,正排出一股股乌黑的带着恶臭的浊流,还有……尸体……正在这时,我看到了一只猫,一只有着雪白毛发的家猫,她正惬意的窝在安卡拉羊毛毯上,然后她抬眼懒懒的看了我一下,那眼神里,有着我无法企及的尊贵……

我看着黑黑的河面上映出一只猫的样子:乌黑的毛发、羸弱的身体、污浊的眼睛、锐利的猫爪……

我想,我该来了!妈妈,等我!

或许,在我梦里,那只尊贵的猫出现过——只恨我是一只流浪猫。

哦!忘记说了,我是一只公猫。

我也想交配、抚育后代,完成一只猫繁殖后代的使命,我更会在梦里梦见我的女神……那只家猫,很美,很美……像极了我的女神……

哦!对了,我来了,妈妈,一定要等我……

我是一只猫。

我是一只公猫。

我是一只流浪的工猫。

2012年8月1日。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