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的生命

小编: 杜毅

一棵被工人草草运来栽在街角的桑树,工人们象征性地挖了一个浅浅的坑,桑树宽大繁密的根须委屈地弯折扭曲成一团,被几铲子土填没。

高大的它在哪些羸弱的行道树中式那么显眼,没有草绳的束缚,没有涂乳的防虫漆,似乎只是某户农家里的树。

每每中午放学,我都会到那棵桑树下等待爸爸来接,日日陪伴在它的身旁,起初的它总是向一边倾斜。使我一度担心它会倒下来,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几个月,它就保持着倾斜的姿势深深扎下了根。稳稳地伫立在那个注定被人遗忘的角落。

三年的时间,没有人的打扰,没有多余的噪音与汽车排放的尾气,桑树带来的荫蔽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勃勃地忘我的生长,春、夏、秋、冬,我无不感到生命的灿烂与强盛。

夏日的雷雨仿佛急促的古典来势迅猛而频繁,打雷时,我窝在家里,所有的电都停了,听着屋外的雷鸣与狂风卷袭树木的撕裂之音。任凭明晃晃的闪电劈开一室的黑暗,将屋中照得亮如白昼。

再见桑树时,远远地望见一片地焦黑,它那原本强健的身躯,已被从中劈开,一般已脱离了土壤,只剩一半巍然屹立。那些前几天还浓的化不开的荫蔽不复存在,只剩下几篇焦黑的叶子留恋不肯离开。还有一小枝的未被雷电伤及的绿叶微米地挂在枝上,我几乎不敢相信前几天还蓬勃的生命刹那间就失去了颜色,是了座位一棵树的荣耀。

数月后,破落的它终于被人们所发现。

“你瞧啊,那棵树!”

“那颗树吗?哈!”

“你看那,前世造的孽,今生做棵树还偿还不了!”

“活该遭雷劈。”

人们围着它,对着它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街角空前的热闹……我冷冷地望着那群张狂的人,感到阵阵酸涩,既不是滋味。即使做棵树都这么难,没有人懂它,连个同情它的人都没有,遭遇不幸,落井下石,呵呵,这个世道。

第二年,听人说要重栽棵树,只是一会儿,也就被人忘了。那棵树留了下来。春天,我仔细的在它的枝丫上寻找,希望能找到丁点儿的绿,却是一春的枉然。

盛夏,一世的红紫芳菲,遍地的热闹与欢欣,除了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角落,焦黑的枝干没有一丝生的迹象,如炭般死寂。去年伶仃的树叶早已不知道去向,光秃秃的,让人误以为是冬天,只是新叶对它来说已经一种奢侈,一种近乎渺茫的希望,一夏的死寂,一季的寂寞。

一年如此,两年如此……

第四年的我已经不需要爸爸来接可以自己回家,偶尔还会来看看这颗桑树,春天不期而至,经历了三次的失望,连我都几乎认为它已经死了,这一季,居然发现它的焦黑伤口上抽出了新枝,其他的树枝上也有了星星点点的浅绿。

这年叶不多,远不能与昔日的繁盛相比,但这对它,对我来说足矣,毕竟只有一半躯干的它还活着,一世的浓荫又怎样。

前几日去看它,一树的绿,啄食桑葚的鸟儿络绎不绝,它仍寂寞着买那些繁华只是它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一片浓荫颤动着,落下一地紫红的桑葚和生命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