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昧世界,我累了

小编: 李挥

三昧世界即现实、虚拟、理想的三个世界。

——题记

2003年6月,我每天背着厚重的书包奔走于家与学校之间。在那个南方小城里,天气阴晴不定,像娃娃的脸。而我的世界,平淡无奇。

不知从哪天开始,我变得沉默,发呆的时候也越来越长。同桌终于再也听不见我在课堂上的长篇大论,她惋惜而又欣慰地掐着我的脸蛋:你终于安静了呢!是累了吧?

我点头微笑,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言语,望着压在桌面上的一打练习题,感觉到笑容很无奈,僵硬得如同一面墙。

班里已经很乱,有人在语文课上听音乐,有人在物理课上打扑克,还有人在每节课上呼呼大睡。没人敢相信那个骄傲的、显耀的、光彩照人的班级竟然“堕落”到这般田地,然而老师们一次次被气得面红耳赤、夺门而出的不争事实却让所有人哑口无言。我总是以“大家只是有些累了”作为借口解释着。

然而我们或许真的是累坏了。

母亲总是怨我太怯懦,她说你何必做这些无用的重复练习,中考卷子会很简单,你就信了我吧!怎么不多读读课外的古文?

“降矣兮,终身夷狄;战矣兮骨暴沙砾。”我脱口而出的是李华《吊古战场文》中的一句,“妈,你看我是没有退路了。”

父母已经不在乎我平日里的测试成绩了。每天深夜我端着咖啡走过父亲的书房,望见他对着电脑工作,赤着上身抽烟,总忍不住走过去向他说一说最近学习的事。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有些模糊,只有他那厚实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响起:你行的。

你也能行。我向他补充。

隐隐约约地,我相信我们都曾为这三个字所感动。

在少有学生上网的繁忙而紧张的6月,我坚持着每天在键盘上敲打些许文字,鼠标轻触间,把短小得如同日记,精彩得如同小说,散漫得如同随笔一样的文字贴在网络上,聊以释放紧张的心情。

我乐于看那些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们彼此亲切地鼓励,安慰;也乐于阅读那来自不同灵魂,不同笔触的文字。然而,我恐惧地发现所有的人在说着同样的一句话:我累了。那恐惧,冰冷刺骨,如同陡然掉进冰窟窿,难以逃脱。

于是我几乎是淌着眼泪在键盘上敲打着:请允许我们要一点点暖色的心情吧,请让阳光舒缓我们疲累的心情吧,士兵应该在战场上战死而非累死在上战场前。

我原以为网络是保护我们的圣士,快乐和欢笑自由挥洒。然而从那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网络中,我们找到了一面面由孩子的灵魂所组成的镜子,镜子的光辉折射出我们的脸,苍白疲倦。

难道我们的世界,只能是苦海无边?!

每次考试成绩不理想,总有太多太多的安慰飘然而至,他们说,你别放弃,你还有梦想。

梦想?

曾经我乐于不厌其烦地向别人诉说我的梦想,是那个叫做北大的地方——风流才子,代有佳人出的地方。我恋其湖光塔影,红楼情思。

而如今我缄口不提,那还遥远的梦。

因为在我身边那些无辜的孩子们,他们只是用双眼空洞地对我说他们没有什么梦想,先应付中考吧。

在每天的教育新闻里都可以听到有领导激情飞扬地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中学生,应该自小树立振兴中华和好好读书的理想。我困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和这个世界所要求成为的样子大相径庭?

或许,是我们累昏了头,是我们错了。

时间快转,2003年7月,中考如期结束。我的成绩,高得让自己吃了一惊。

于是我双手插在口袋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在这之前我无法向任何人描述我的生活,因我一直在象牙塔里——堆满考卷的象牙塔。城市在日新月异地变化,我却对一切毫不知情。

重新涌进人潮,发现自己陌生得像个天外来客。华丽的服饰,精致的礼品,流行的手机——大凡是十几岁的少女都乐此不疲的东西,对我而言,陌生而模糊。

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盲目和无助,迅速地飞奔回家,蒙着被子睡了一整天,昏沉沉的。

我这是怎么了?

没有答案,或许,是累了。

朋友说现实里的我沉默了,苍白了。

网络上,虚拟的现实中我还在扮演着安静写字的孩子,平凡简单。

而那个理想的世界中,北大的红楼似乎难以触及。

庄子曰:“哀莫大于心死。"

在我的三昧世界,我感激我只是疲累,而非心死。无法想象心死的世界,是否会是世界末日。我只知道,我要坚持活着,哪怕是像现在这样疲累地活着,在三昧世界里扮演不同的角色。

爸爸沧桑地对我说:三昧相合,才是人生。

我想我还太小,无法领悟他的人生,远比我来得疲倦艰险。于是我说:你能行的。

再苦再累,终有阳光照耀。你也能行。

烟雾缭绕,父亲微笑回应。

我却哭了,眼泪稀里哗啦的。

后记:零散的文字,怪异的题目,破碎的思维和我现在一直感到的压抑迫使我写了这一段后记。那或许是个人化的疲倦,然而我相信生活在自己的三昧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有疲倦的时候。我无力责备任何人或任何制度,只是像文后所提,要好好坚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