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牌痴

小编: 丹水情韵

清风镇怀柔村的黄功明,早已退休赋闲在家达十多个年头了。

十多年来,他的生活逐渐形成了一些规律。早晚散散步,中午过后三四个人相邀,在一起搓搓花牌,或者推推麻将,一天的时光就这样被打发了。不像退休前工作时,一吃过早餐,就一头扎进教室里,学校的铃声对他来说一点也不起作用,直到他认为课上好了为止,才会走出教室,要么上午整整半天,要么下午整整半天全泡在教室里。不仅是他不吃不喝,他的弟子也可能吃喝。

现在好了,他也落得个清闲自在,最主要是学生也不再受那份罪了。

只是退休后,黄功明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身上的肉渐渐地多起来了,特别是腹部也逐渐凸起来了。正因为这些方面的因素,他不得不在早晚要强制自己跑步,以尽早去掉身上这些赘肉,之所以早晚散步成了他退休后的一大爱好。

他的第二大爱好,莫过于就是打花牌、推麻将了。

花牌是他业余的一大爱好。花牌对他来说,觉得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以之媲美,横看竖看花牌都是无限的美妙:花牌的牌细且长,好象高挑的女子,很受看,上面有着上大人,孔乙已什么的,牌的两头是红色或是黑色的字,可能是用来当经的三、五、七的牌面上会有着描花或是美女图。

按他的说法,打小就迷上了花牌。小时候,他不识字,但已知道那上面的美女是葬花的黛玉,还有扑蝶的宝钗和撕扇的晴雯,很喜欢,最爱从一副新牌里偷偷的将那些美女牌拿出来放到自己的小包里,而当妈妈她们在陪客玩的时候,拿出崭新的花牌开打,总是几盘下来感觉不对劲,便开始数牌,几遍下来,才发觉当经的牌都没有了,最后怀疑到他头上时,他发现情况不妙,早已悄悄的溜之大吉了。

所以,黄功明的牌技在丹水那一带,是众口一词:

“花牌打得好!牌也打得巧。”

你看他,晚早饭也下肚了,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一边品着,手一边不由自主的从荷包衣兜里掏出手机, 急忙翻开手机上的通话薄,选了一个电话号码拨出去:

只听对方手机发出“嘟——嘟——”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

“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

“这个老罗头,又在玩什么鬼呀!”他嗔怪的喃喃自言自语地说。

他一连又拨了好几个电话,终于把打花牌的班子算是凑齐了。黄功明长长的嘘了口气。继续在品茶。

不一会儿,那些牌友陆续到来了。第一个来的是刘光红,也是退休在家的老教师。头上稀稀疏疏的头发,还没能盖过他那秃顶,长而阔的方脸,鼻子高挺上翘,小小的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冲着黄功明笑。

“来啦?来了好!来了就往牌桌上围。”

“好呢。”

刘光红选了个方位,落座。

接着,又来了一个。头戴鸭嘴帽,瘦削的脸,脖子上围着一条宽边花格子围巾,似乎把他那张小脸遮去了一大半。只看得见一双眼睛露在围巾外面。

他,没等黄功明开口,自己找了一方就坐下了。

最后来的,就是那个黄功明在手机里嗔怪的老罗头。一头银丝白发,看上去很有些学者风范。一只脚还刚踏进门槛,洪亮的嗓音早就响开了:

“伙计们,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个老鬼,又在和那个情人约会呀!”

“七老八十啦、还约个鬼哟!”

“你打电话,正赶上我正在与儿子通话。在和儿子这个情人约会。”

老罗头与黄功明一番对口词,直说的旁边坐着的二位牌友不由得打了几个“哈哈”。

这花牌,一般是三人打,四人也行,是轮流转的,对家坐庄,和现在四人斗地主的玩法差不太多,最少两人也可以玩,这种玩法有种别致的名字叫“钓鱼”丹水当地土话也叫“挖碓窝子”。玩法对于外行来说觉得太复杂,又要数个子,有花的经比没花的经要多,字面都是三个一组,要成句子,有十七个牌就可以胡了,依次在此基础上增加五个数为一坡,如二十二为二坡,二十七为三坡,如此递进计算。

具体来说,打牌时,四人围坐,花牌一般由4人组场,每局3人游戏,以“上孔化七”为序定庄;由庄家洗牌,对家“腰牌”(取拦腰一断之意)。“腰牌”方称“醒家”,取其打得昏头昏脑了歇一歇、醒一醒之意。

三方打家顺序取牌,取至第25张后,庄家再取一张,称“灌头”,意即封顶。同时宣布“请统”,庄家最后“统”。

接着,庄家出牌,打家们若需吸纳别方打出的牌,如同字牌有两张即“对子”,便可“对起”;有三张即“坎儿”,便可“开招”;有四张,即“成统”,便可“开贩”。打出的牌若无人要,则归下家取牌,再打出一张牌,如此循环往复。

“胡牌”的标准较严。牌圆了又有十七胡了,即称“胡了”,把牌一轮轮摊下,众人审过,便可打下一牌了。若审出破绽,如胡不够,如句子不圆,就是“诈胡”,“诈胡”一方要受到惩罚。

“胡”的计法:事先若定为“三条经”,那么三、五、七均仿上算胡。现在我们丹水老家流行于五条经的打法。和三条经花牌记经方式略有不同。

花牌记胡,胡多为上;也可打“恰胡”,即最先满一百胡或两百胡者为赢。最普遍的打法,是“逢五进爬坡”。十七胡为基础,每增五胡为一档,依次类推。

黄功明,一打起花牌来,那是精神焕发,红光满面。这第一盘是他坐庄,对面的龙春喜歇醒。只见他把牌洗了一遍又一遍,由歇醒的龙春喜腰牌。开始摸牌了。一个个一遍摸着牌,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数字:

“一、二、三……”

“二十五张牌了。你们都清清数字,免得摸多了,难得重洗牌。”

各自再一次清牌。

“一三、二六、三九、四三一十二……”

“我的是准的。”

“我的也是二十五,不多不少。”

“那我就摸最后一张牌。二十六。请统请扎。”黄功明提醒着大家。

“无事打‘化千’,‘化’字——”

“我来换个张,你是‘化’字成扛了撒。我打一个‘千’字。”

“请不要动牌,‘千’字招”

“满山跑的——己”

“孔老二”

“泥巴是‘土’”

“泥巴是我的,上了顶。扎一个,再扎一个。讲个礼性”

他们这四老 开心的玩着,乐呵呵的,一边玩牌,还一边家长里短的说东说西。

“你个‘老罗头’,恨不得蹲在牌里,熬汤喝!”

“呵呵!你的牌瘾比我还大。”

“嗯。我也同意‘老罗头’的观点。”

“你有什么凭证,说我的牌瘾大?”

“当然有凭证,可以跟你找出一大摞凭证来。”

“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在学校头一天晚上几个人整整推了一整夜麻将。等我们推开门一看,已经是大天亮了。还没等吃早饭,上课铃就响了。你个黄莽子就急冲冲的走进教室,一看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学生,都惊奇地望着你。”

“还有这等事?”龙春喜故意打趣地说。

“我们没有半点添油加醋的成分。”

“黄莽子一看见学生都用眼睛瞪着他,很是有些不解。顿时狠狠地批评起学生来。你们瞪着个眼睛像‘二筒’。”

有些学生受到老师的训斥后,都蔫搭搭的,垂头丧气地低着个头。你个黄莽子又一阵震怒,又发起威来:

“你看你们这德行,一个个低起个脑袋像‘幺鸡’。”老罗头说个没完没了。

黄功明伸出胳膊肘,用力狠狠推了一把老罗头,说:

“说个实在话,当时一整夜没合眼,眼睛迷糊糊的,一走进教室,看到的学生,都像是麻将牌桌上的麻将籽儿。”

“好,好,我住嘴。只怪我的嘴痒。”

“你不说了,我接着还要啰嗦几句。”刘光红也插嘴说起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他那边。

“嗨,嗨!我今天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就是了。”黄功明说。

“那时,我是学区负责人,当着全学区教师的面,只点了现象,没提你的名哦。后来这一笑料被一传十,十传百,竟传到了社会上,被当着一个笑料,传说开了。”

他们一边摸着牌,一边调侃着。牌桌上也充满着笑声朗朗,在屋内空气中四散开去。

“老实坨——石头。”

“我胡了!八九的风厛,既可以胡‘子"十’头子。也还可以胡‘七’字”

“你个黄莽子,还有点苕火气啊!”

……

“打花牌”在我们丹水是一种大众化的益智娱乐形式。前提是不能只顾玩牌,而耽误工作。那是不可取的。

但是,花牌文化底蕴十分厚重。张张蕴含玄机哲理,花牌组合上分两种类型,一是传统文化组合,二是数字组合,前者为固定模式,后者的随意性较大。

比如,花牌中“上大人,孔乙己”是“上古大人,孔丘一人而已”的简化句式。传统文化组合的“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可知礼”、“七十土”、“八九子”,这些字的组合是分别从“德文智礼”的层面进行概括的,意在教化大众以圣人贤士为做人楷模。

每逢节庆放假在家,丹水随处都可以看到人们围在一起尽兴玩花牌的身影。大家坐在一起,边打牌边说着话,其景温馨,而其乐也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