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之光

小编: 梦之韵律

小路的尽头立着矮房,我走到门前,敲了三下。

几小时前,我从海上漂泊到了这里。醒来时头疼得很,发现自己躺在岸边,然后在海面上看见了四分五裂的木板。这个地方人家不多,居民应该相互都认得,看到我这个陌生人很惊讶。一个人想上前打听我的来历,最后还是欲言又止。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我饿了。

走进店里点了一碗面条,我找地方坐下。旁边的桌有两个女人,边吃边唠着新闻。“听说没有,相家那对孪生姐妹……”“唉,真可怜,原本就相依为命,又碰上这档子事……”心底突然异常难受,竟有点呼吸困难。我回过头,想听清楚她们究竟在说什么,视线却正好对上女人移来的目光,她一下子愣住,几秒种后低下头,再不发一言。我突然产生浓厚的兴趣,鬼使神差的走过去,向她们打听她们口中那对姐妹的住址。“在,在那边。”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见了那座小房,不远,经过一条小路便到。只是她的手哆嗦得厉害,我有点奇怪。走出饭店的时候我听到女人的嘀咕:“这个样子,怕是也……”

“笃笃笃”,门开了,一张纯净秀气的脸探出来,女孩拉开门让我进去,没问我是谁,也没问我为什么来。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脑中好像有一团白茫茫的雾,使我看不清前方的路,不,四周都是雾,我甚至连哪里是前方都辨认不出。

“我是相望。”女孩仿佛早知道我会来,面容平静,一点没有其他人的诧异。她示意我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然后搬来个板凳在我右边坐下,这让我莫名感到熟悉。“你…还有个姐妹吧?”我小心翼翼地问出口,打量着她的神情。她突然变得非常哀伤,痴痴地看着我,仿佛望到我的灵魂深处。“她失踪了。”我愣了一下,然后摸摸她的头,想拂去她身上浓浓的哀伤。她突然抬起头,自顾自地说起她和她姐姐来。通过她的叙述,我仿佛看见了她们的成长,姐姐相守文静内敛,妹妹相望天真活泼;姐姐是妹妹的依靠,妹妹是姐姐的天使;姐姐在妹妹发烧时冒着大雨求医,妹妹在姐姐熟睡时为她盖上棉衣。姐妹俩一起学习做船,约定长大了一定要去海的那边看看。最后姐姐去了浅海却一直没再回来,妹妹一个人提着灯爬到山上挥了一整晚。“姐姐说好了要带我一起的,为什么不等着我,为什么不等我啊……”她哽咽起来,声音越来越小,竟靠在我身上睡着了。我小心抱起她走向里屋,她非常轻,几乎没有重量,所以我并没有很吃力。

微风轻轻地将窗帘吹起,窗边有张小床,我将她放在上面,然后转身打算离开。经过屋子角落那面落地镜时,我转头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不是因为我现在的脏乱狼狈,让我震惊的是那张和相望一模一样的脸——我的脸。

一瞬间,一盏明灯亮起,白雾渐渐散去,脑中渐渐明晰。我突然想起饭店遇见的两个女人的对话,其实我是听清了的。…“你听说没有,相家那对孪生姐妹昨晚都失踪了。相守那孩子哪天去海上不好,偏偏碰上起雾,海上风大,也不知道把人给吹哪儿去了,只怕凶多吉少啊。”“唉,真可怜,原本就相依为命,又碰上这档子事。相望是今天早上在云山山顶被老夏发现的,当时就断气了。昨天傍晚她去求老李他们下海找她姐,可直到天黑也一无所获,加上雾太大不敢去太远,最后大家都放弃了,谁知道相望那傻丫头竟一个人提着灯去云山,她从小身子骨就弱,前几天染上的风寒还没好,她姐今天都没带上她下海,晚上又那么凉,她怎能受得了。”…

我懂了,大家看见我时惊诧的眼神,还有那个人的欲言又止。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流泪,是啊,我奇迹般地捡回了一条命,可妹妹呢……我猛地回头,毫不意外地发现床上空无一物。阳光透过窗帘,在地下投下阴影。终于,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直至昏迷。失去意识之前,我仿佛再次看到了相望,她甜甜地笑着,眼里闪闪发亮,还是刚才的装束,白色的衣裙,手里提着盏灯,这样地奇怪,我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她说:“姐姐,要继续向前啊,我会一直在这里守望着你。”

再醒过来我已经被人安置在床上,陈姨守在我床边。她是我们这里很受尊敬的人,医术很高明,人也非常友善,对我和妹妹尤其不错,妹妹身体羸弱,好几次大病差点挺不过去都是被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又想到妹妹,心开始抽痛。陈姨和我说了一会话,分析了我的病情。“脑部曾经遭遇过撞击而导致失忆,后来又受到刺激使你出现了幻觉,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似乎奇怪我是怎么恢复正常的。“我看见了妹妹,她希望我好好地活下去,连同她的那份一起。”

十几年后,一座名为“守望”的海上灯塔建成,它的光亮能传到很远很远。听说建这座塔的女人就叫守望。她曾有个妹妹,她的妹妹那么的傻,那么远竟然想凭着手中的小灯帮姐姐寻找方向。可女人说她看到了,用心感觉到的,那份执着的守望让她最后找到了回家的路。

从此,再也没人在这片海域上迷过路,无论发生多么惊险的事,海上的人们只要望一眼明亮的灯塔,就会安下心来。它是那么温柔,在海上亮起守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