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里走来了我的父亲

小编: 陈君颖

西沉的红日仿佛喝醉了酒似的,把缕缕落寂的橘红涂满天际。古老而沧桑的小道上充满着迷离的格调,宁静而幽雅。天地万物似乎都已酿醉在这片短暂的美丽之中,没有了一切声响。突然一个模糊的影子进入这幅画面。这是一个我熟悉的身影,这是一个我终身不能忘记的身影。他扛着锄头带着草帽肩上搭着毛巾正从远方走来。蓬乱的头发下,一张慈祥的面孔,脸上挂着晶莹的宝珠,这就是我的父亲。

在村口张望父亲回家的身影,已成我多年的习惯。

父亲很苦,是个卑微的小人物。对人从没吝啬过,但也不懂得享受生活,人前人后,总是默默无闻。

父亲小时侯只读了两年书,就因赶上文革时期而辍学,在家里帮爷爷干活。爷爷家三个孩子,我的姑姑、父亲和叔叔。读书时姑姑、叔叔很用功,当然学习成绩也很好,唯独父亲书念的不好。其实父亲很聪明,尽管因为干活经常不去学校,但数学也学得比姑姑叔叔好。但家里人口多,总得有人回家帮忙,所以父亲就成了首选。听着爷爷的决定父亲默默点头辍学回家了,从那天以后爸爸每天挖野菜,下地干活,稍大些时父亲就跟着爷爷一起去山上上工。那时一个工五分,按你干活的多少来记工。命运就这样顺利成章的安排了父亲的前途。

十五岁时爷爷托关系给父亲找下了一份工作,去背砖。父亲一去两年,到那年底“砖头儿”让我爸回家过年,说工钱过几天给送回去。于是父亲回到家里耐心地等待,眼看就要过年了,但家里没钱过年只好再去跑一趟。可到了那,“砖头儿”翻脸不认人,说没钱,给不了工钱。老实、木讷的父亲一听,泪马上就流出来了。白给人家干了两年,到头来,连过年的钱都没有。父亲心灰意冷,几十里多的路父亲一路哭着回来了。到家门口时,好像自己犯了大错父亲竟不敢回家,在门口足足站了两个小时,终于被奶奶发现把他领回了家。那个年是父亲过的最糟糕的年。刚过初五父亲就跟着爷爷来到另一个砖窑,拼命地干活,要补回来那些损失。

当然,这些都是我听来的。

父亲到了该成家立业时侯,也攒了点钱,托媒人向本村的一个姑娘说媒。因为父亲老实可靠,那姑娘没有说什么就答应了。之后简单的成了亲,这个姑娘就成了我的母亲。婚后父亲去了砖窑谋生计,母亲下田劳作,辛苦的劳作使日子过得好了起来。六年后有了我哥,但产后没有保养身子,落下了病根。因为家里穷,在母亲看来看病就是花冤枉钱,所以就一直挺着。又是六年,我出生了,我的小姨(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因为家孩子多现在的母亲就将我抱回了家。母亲很疼我,在家的地位要比哥哥还高,幸福把我包围着。

我到了一个本不属于我的家,有着让人羡慕的童年,我不知道这是不幸还是幸运。

可好日子总是那么短,我七岁那年,母亲一病不起,去逝了。那一天的情形,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我一进家门就看到家里一屋子人,他们一看到我就对我说,“快去看看你娘吧,这苦命的孩子。”每个人的神情都是那么怪,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跑进屋的,只见母亲躺在那个小床上一动也不动。父亲的眼圈红红的,看看我进来泪水就又流了下来,但又赶紧擦了擦,一把把我抱来怀里。

不知道那时是不懂事还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我竟没有号啕大哭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下来,懵懵懂懂的跟在送葬的队伍里,就这样送走了我最最亲爱的母亲。

至今想起来,内心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内疚、自责、痛惜、永远的失落。

从那以后,我发现父亲常常发呆,点上一枝烟竟一口没吸就燃到了指头边。不久,父亲的砖窑倒闭了,负了债的父亲找了一份又一份的工作来维持这个残破的家,一有时间就到田里干活,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在田间寻找母亲的身影,但有一次我就听到了他在地里一边干活,一边自言自语。不到半年父亲的眼睛花了,脸也皱了,头发也白了。

父亲越走越近,亲切的脚步声打断我了的思绪。在满天的霞光里,我接过父亲的锄头,说:“爸,走!回家去。”

天渐渐的黑了,星光布满天空,我告诉父亲,今晚的夜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