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爱情

小编: 刘广明

又是夏天了,亢长的炎热的夏天。人们说,这是一个滋生爱情的季节。可是文从不这样想。因为,那时,时光回到一年前的夏天,给文的是大段大段的痛苦的回忆。

文想忘记,但是,忘记只是为了更加地牢记。

那时,七月,上海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热。文总是穿着干净的纯棉汗衫和黑色中裤去华师大上课,他想,马上高三了,这个暑假应该好好学习一下,只有那样才能在以后的日子,在考试中获得胜利。于是,尽管阳光下他的额头总是渗着晶莹,他也不吭一声。

可是,文背负着学习的同时还背负着一些其它。一些事,一些人,一些诺言。

文总到车站等安,文的女朋友,因为他们在一起上补习课。车站在高架下面,却听不见上面来往车辆的轰隆声,而附近是居民区,清晨的时候很安宁但也很热闹。文安静的站在旁边的书报亭,看橱窗里的杂志的精美的封面。华师大的正门正对着他,可以听见那树丛间的鸟鸣,还有那花香,空气的气味。文喜欢这一切,享受这一切,一如他一直喜欢现在在等着的那个人,安。文有时会想,一个人许下誓言定是要实现的,一如有了约定就要践约一样,如果少了结果,那么也就等同于没有了持之以恒。

爱情需要持之以恒。

安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扎着一个或两个辫子,双眸大且清澈,喜欢在夏天露出一小截小腿,樱花的颜色,和沙加面前飞舞的一样。这是一种活泼,一种平淡,一种随意而又自然的装扮。

她喜欢和文发嗲,喜欢文闻着她的头发说那上面有香味,菊花的香味。她喜欢和文发短信一直发到手酸发到两人都进入梦乡。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一个真正的孩子,惹得别人想拥抱她,挽着她的腰,吻着她的额头,给她讲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哄她一次又一次地笑。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快乐洋溢在眉梢,这是安的时光,也是文的快乐,文乐意做的。

上课的时候文喜欢看着安,看着安握笔写字,然后模仿安的字迹写“我爱文”,然后询问安这是真的么。安总是两颊绯红,嗔怪道这么难看的字。文就盯着安看,看那越来越红的脸,和夕阳余韵一样。最后,总是老师提问文,接着文回答不出,换成安的偷笑。

文会说,都是你影响我听课了。安总是一笑而过,因为她欣赏文尴尬的时候的表情。

课后,文会牵着安的手在华师大的校园里逛。蒸汽一般的空气,还有透过树荫洒下来的阳光,落在安的发梢,闪闪烁烁。小时侯文喜欢盯着太阳看,看见太阳周围环绕着的一轮五彩缤纷的光环,可是,现在,文就一直喜欢看安那梳理的整齐的头发,时而一根时而两根的辫子,和阳光一起欢唱的样子。这时,文会搂住安,凝视着她的眼睛,说让我亲一下太阳。安会推开文,叫他去亲旁边的树干。

他们走到河边,波光泛着粼粼,碧绿碧绿的河水,里面有怒放的荷花,磐石大小的荷叶上有青蛙窜上窜下。安问,文,如果我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文捂住安的嘴,说,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安接着问,万一掉下去了呢?那我会救你啊。

可是你不会游泳的诶。安幽幽地叹气着。

文望着蓝天中一起掠过的飞鸟,对着安坚定的说,那我会紧紧地握着你的手,把你牢牢的带在身边,那样你就不会掉进河里,不会承受一切苦难了。

安会在很热很热的夏天拉着文去路边的食铺吃麻辣烫,然后文总是不舒服,毕竟他讨厌这么热的天,还要吃些辣的烫的东西。可是安喜欢,那么文也就包容。都说爱情需要包容的,文坚守着他作为一个男的应该对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的承诺。

安会拖着文去看电影,然后在凉爽的空调里,在深色的幕布下依偎在文的怀里睁大双眼听着文的心跳。文会低下头,亲吻着安的头发,那些洋溢着菊花香味的头发,总是给文以平和安宁的感觉。文听得见安平稳的呼吸声,听得见内心的声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安会和文去买许多许多的麦当劳,然后把薯条一根根喂给文,前面沾上一点番茄酱,文说我讨厌这酱,安会回答这是我的心啊。于是两个人对于这种食品吃也吃不厌。

和安在一起的日子悠闲,安静。每每和安道别,文总是会想安在路上是否安好。站在地铁的站台边,看着上面的液晶的倒计时,文想到不久要来的高考,以及那些应该会出现的困难,艰辛,甚至为了这个而放弃些什么的东西,默默地闭上双眼任凭地铁穿堂而过的黑色清冷的风击打过身体,刺穿灵魂。这时的文很清醒,他不再害怕以往禁忌的事物,比如这地铁,还有那地底深处散发出来的泥土味,以及永无止境的风,这些东西对于有了安的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和《指环王》中的阿拉贡一样,一旦胸前佩带着精灵女子送给他的伊兰迪儿之星,就什么也不怕了。哪怕面对的是残忍的兽人邪恶的亡灵也英勇地撕杀。

文会想这不仅仅是个礼物,里面还含有了爱,含有了信任,含有了白头偕老,共同走完人生,实践约定的决心。他的手伸进裤带,里面有着纯银的戒指。那年情人节两个人一起买来送给对方的。因为是学生所以平时就放在口袋里,不离身,时时感受对方的存在。这个戒指给了文勇气,在纷乱的考试和作业中,不曾躺倒。因为他一直对自己说,为了和安走下去,一直很好很好幸幸福福地走下去,在爱的同时还要成绩优良,那样才能在后来骄傲地对着安的父母说,我可以照顾安一辈子,爱她一辈子。

坐在地铁的车厢里,文会不停地收到安发过来的短信,于是文知道安已经平安到家了。他很放心的看着短信,安常常一遍又一遍地问他热么,饿么,累么。文看见这些关心的话语两眼闪烁着光芒,他知道安不仅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还是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孩。所以,文很满足,不奢求些什么了,有安便好。

可是,人是会变的,和世界上的万事万物一样。安妮讲宿命和轮回,文看她的书,却没想到真的如同魔咒般的发生在里自己的身上。

由于是放假,所以文不能时时陪在安的旁边,只是每次补习的时候见面,平时依靠电话和短信来联络。可是,在一次文补习缺席之后,事情变化了。

那次文生病,病得厉害,于是叫安自己去补习。安回来后给文电话,精神恍惚。文当然知道了安有什么不对劲,于是一直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安说,你没来的时候,她遇见了色狼。这对文来讲简直就像五雷轰顶。平静下来后,他叫安慢慢说,可是安坚决不肯。

安不肯说,文也没办法。但他却不知道,爱情在这个时节深深地烙上了一段注定惨淡的印记。

太阳已经燃烧了半个夏天了,马上就是飘扬桂花香的时候了,文喜欢的八月到了。那次生病了半个月,也就是和安半个月没见面,安说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发生后再也不敢独自去补习了。而现在文有重新站在了车站,等候着安。说实话,文其实再次要求和安再来补习是为了找一下那个安说的色狼。

安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肤色黑了点,这回戴了顶帽子,活泼的无法无天。安挽起文的臂膀,双眸绽开出绚烂的百合,说,给你礼物喏,一个白色的鱼骨状的手机挂件。文说,为什么想起送我东西。安说,这是作为一个女的应该做的。

安帮文把东西挂上,说看见挂件就是看见你的安。文很开心,像水滴入池塘蔓延开来的徐徐涟漪。

这是文记忆中的和安最后的甜蜜镜头了,就被瞬间定格,一直连绵到现在。那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文常常现在对自己说。

那天补习完回来,安坚决不要文陪她回家了。文很纳闷,不知原由。于是很生气,晚上和她吵了一架。大家冷战了3天。

后来文忍不住还是去找安,那个头发始终很香的女孩。但是安已经坚持要和文分手了。

文当初,现在,自始自终不知道这个突然转折的原由。她到底是怎么了,文想。

我是不好,不该生你气的。文忍不住打电话给安,对她说。那边没有声音。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很深的矛盾的啊,不要赌气了,好么。

其实我没生你的气。安淡淡地说道。

那么,为什么和我闹得这么僵呢?

我在想,我们已经到了高三了,应该以学习为重的。

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的,但是我们的诺言呢?我答应过我会牵着你的手带你走一辈子。可是,你却挣扎着摆脱我。可是我相信你,我会自己遵守誓言的。文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很疼,像被撕裂断开一般,或许他知道他付出的,他喜欢的,他乐意为安而去承担的东西,一些伤害,一些一同走过来的路,一起欣赏过的风景,一些曾经共同美好向往的未来,那时,还清楚地记得幸福甜蜜的笑颜开在脸上。

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不要怪我好么。安或许听见了文的眼泪掉落到地板的声音,她或许听见了文心脏碎开的声音,或许自己也很不好过的。

没关系,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记住,我在你的身边,一直都在的。

文其实已经无法再说些什么了。眼泪扑簌朴素地落下,头很晕乎。一个人出去闲荡,上海的夜景很美,可是文又怎么有心情来欣赏呢。

文来到黄浦江畔的滨江大道,暮色中的夏风把他的头发吹的些许散乱。对面是万国建筑群,灯火辉煌连成一片。有时候,文还真的不能区分哪里是江面,哪里是马路,因为反射着灯光的粼粼波光迷乱了双眼。水是深色,天是深色,抬头仿佛低头一般。

文说,安,你看喏,这里真的好美。没有回答。他习惯性的往右边看,远处有对对情人在拥抱。

我最喜欢你站在我的左边,右手牵着我的左手,紧紧牵着的感觉。安在一个上海难得飘雪的季节对文说的话。文一直记着,可是现在,他的右边却空无一人。他想起,半年之前,北风还在吹的时候,他和安一起坐在这里的亲水平台,看脚底下的水向东流,一起数开过的船,听那深沉的鸣声。风吹起安的头发,像百合花瓣那样纷扬,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阵阵清香。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的,如同魂牵梦饶般的她的气味。文想。

文深深地舒了口气,他已经坐在电脑前打了几小时的字了。他低下头,摊开双手,看那一条条清晰的掌纹,从未有过的清晰,指向远方,未来,以及自己的信念。

他已经学会了不哭,或者已经麻木了,忘记了人类的本能。爱情结束的一年后,时光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冲淡了一些印象,一些记忆。但是,文知道回忆安,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履行作为一个男的曾经对个女的许下的承诺。

有句话,文看了很喜欢。

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