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生命

小编: 郭贵军

尽管庄周有着妻死鼓盆而歌的豁达,尽管他把生死看作没有隔扇的一条长廊,但他演绎的只是笑对死亡的洒脱,毕竟没有看到生之快乐,执拗地认为“生亦何欢,死亦何忧?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因此,他的一切,都只是逃避,最后他选择了“无为”。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于是世人,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人间苦”这无奈的慨叹和伤感。

孔子“未知生,焉知死”的发问,绝不是简单的回避,也不是单纯的启发,而是兼而有之的规避与引导。引导人们珍惜“活着”,淡化“死亡”,这恰好体现了至圣先师积极的入世哲学。

庄周主张“无为”,是缘于他的“人间苦”;孔子宣扬入世,是因为他的“人性善”。前者希望众生采取避让的方法,少与周边的一切冲突,让人间少几分苦难;后者激励人们积极进取,将身边的一切改变,让生活多几分欢乐。

他们从两个截然不同的角度对生与死,福与祸等人生的宏论阐释了自己的见解与理念。然而,他们毕竟都是哲人,都有着一种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豁达与度量,普通人哪能有这等洒脱与胸襟,也不可能有那样深奥广博的辨证与思考。更多的人,面对生与死,总是一腔难以尽诉的矛盾、痛苦和惆怅——既有对生之留恋,又有对死之恐惧;既有对人生多艰之苦闷,又有对死亡超脱之向往;既有长生不老之渴望,又有撒手西去之闪念……尽管如此,但是毕竟绝大多数的人,眼下能做的只有活着。死亡与活着一样,更需要勇气。面对死亡,更多的人,是畏惧和怯懦。尽管有人蹈死不顾,尽管有人视死如归。于是,绝大多数的人选择了活着。

于是,人们开始寻找活着的理由。开始为活着寻找动力。

好在圣人早已给我们准备好了极其充分的理由。自我是先辈生命的延续,子孙是自己血脉向未来的延伸……所有的人都肩负着传递“香火”的职责,没有人可以拥有做或者不做的自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是圣人的训言。于是,活着成了我们的责任——我们要把前人的重托接过来,我们要把手中的火种传下去——因此,我们生活在一种使命与幻想的荣耀里,因而也必然地站在历史与未来的交汇点上,被使命鞭策着,宛如李存勖背负的“三矢”;被荣耀招引着,就像孔明辅佐着阿斗。我们已经没有了停止不前的权力和可能!

无论是战死疆场,还是谏死朝堂,为的都是祖辈的荣耀,后世的荣光;无论是受尽胯下之辱,还是行乞街市,为的都是有朝一日,来日方长;无论是科举为官,还是驰骋商场,为的都是光宗耀祖,是恩荫永长……一切的一切都是“活着”的结果。然而,活着的甘苦,活着的屈辱,活着的悔恨,活着的悲伤,活着的无奈……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独自吞咽,暗暗收藏。于是,前人们深味了庄周的慨叹——“生亦何欢,死亦何忧?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于是,就有了功成身退的张子房,就有了禅位出家的顺治帝,就有了死不为官的介之推,就有了放浪形骸的阮嗣宗……

就这样,我们整个的民族都在这种“人生苦短”、“华年难再”、“人生多舛”的阴影里徘徊,挣扎,思索,跋涉,一直艰难地走到了今天。

“人生苦短”,是不争的事实,任何人也无法将时光拉长;“华年难再”,是铁的法则,没有人可以从头再来;“人生多舛”是前人给我们留下的苦酒。你不能用祖辈的苦难养育自己的子孙!再苦,你也要走下去,再难,你也要挺过来。因为,我们秉承的不仅仅是光大过去、荣耀祖辈的使命,更重要的是还肩负着造就未来的重担。我们用笔记录前人的甘苦,可却要用双脚和双手创造我们自己的历史。

记住庄周的慨叹吧,对生活不要有一帆风顺的奢望;记住孔子的告诫吧,对生活多一点向上的心劲。记住自己始终站在历史的荣光与未来的期盼中,记住自己始终站在苦难与幸福的交汇里。历史与未来,继承与创造,保持与光大,始终就在你的手上,我的手上,他的手上。前人无法为我们叹息,但后人却可以将我们评点。后人的评价,才是我们真正的命运!持久不变的命运,是你来不及享受的后人的供奉。